西安的冬，确实有些像秋的。

　　飘一些小雪，老天爷似乎就想敷衍过去，天气冷了一些便转暖了。明明是冬日，风将落叶掷在地上，和人们脚印一起揉碎，却没了一些颜色。或教一些飞沙尘土在地上打旋，撞在树根然后消失。其时之景极见凄清，却不掩诗意。现在可以直视太阳而不惮日光刺眼，确实是一年中少有的感受蓝天的日子。

　　阳光从树隙间漏下，斑驳于逼仄的窄阶上。香味的阳光。枯黄的阳光。清澈的阳光。柔软的阳光。一脚踩在落叶上，既不生硬也不柔弱。倒是沙沙的声响碎了一地哀敝与破败，颇令人扼腕而慨然。

　　天上的云和地上的烟尘似乎总想联结在一起铺天盖地。云浪沸腾翻滚，把白色摊在金蓝色的天空上，壮烈之极。这虽不比“黑云压城，甲光向日”，却是三种颜色的壮美。三种颜色，我毫无缘由地觉得世间无物可以替代；也是任何画家无法揣摩的。

　　颓。壮。哀。豪。这自是玄学之谓“两极”者吧。对此我不甚通晓，惟知此时此景，无可比拟。

　　我向来不以颓废之情看待秋冬之景的。然而壮美中亦包含着凄凉。凉风。凉树。凉天。凉日。什么都是凉的，却正为人们消了一丝燠热和躁动。古往今来，人们面对凉秋寒冬总是心生瑟瑟，不知所以。而我不以为然。有暖春必有寒冬。一切皆为轮回，而轮回的根因与缘由，皆在于人。

　　夫物之凄凉遇人之壮怀，每每释然。当你心怀壮志，即使置身于冰天雪地，亦感热血沸腾。

　　不过我还是盼望着一场大雪；而那样的大雪西安总是少有，这令我到底惦着朔北了。

　　是为冬记。

（王乐音写于2014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