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我与一只燕子结为夫妻

我们将选择谁家的屋檐落户

谁家的屋檐会接待我们

接待我们的温存、争吵和卑微的悲喜

当竹竿和毒药向我们袭来

谁又会认养我们可怜的孩子

假若我与一只乌鸦结为夫妻

我们将如何背负黑夜的档案

忍受白昼的骂名

我们的孩子将如何

继承悲凉的荒野

飞过落日的废墟

假若我与一只猫结为夫妻

捉老鼠将不得不成为我们的职业

黑夜宽大的寝室里

我们幸福地惨叫

惊醒了隔壁的人类

我们希望自己的孩子换一种活法

不料，它们一生下来

也成了老鼠的天敌

假若我与一只小白鼠结为夫妻

苦难和夭折，将成为我们的履历

它死于医学研究所

为了人的不死，它必须去死

我比它晚五分钟才死

死于同一个研究所的同一把刀子

这五分钟，我来不及恐惧

这五分钟，我全部用来为我可怜的爱人哭泣

假若我与一头牛结为夫妻

我们将被套进怎样的犁轭

又是怎样的鞭子抽打我们的脊背

也许那鞭子正是用牛皮制成

那意味着我们自己在不停地抽打自己？

一生一世，我们深陷在自己深翻的犁沟里

偶尔来到青草的山顶

对着高天长哞几声

上苍却把我们苦涩的叹息

用放大了的回声

原封不动还给我们

假若我与一头白鲸结为夫妻

我们将在海水里浸泡一生

我们彼此恩爱，却不得不过嗜血的生活

否则，我们将无法维持我们的恩爱

也无法维持深海的伦理

从太平洋、印度洋到大西洋北冰洋

都留下了我们相濡以沫的泡沫

我们的孩子，继承了大海的命运

也继承了我们的伤口和忧郁

它们厌倦了大海，却无法变成陆地的宠物

它们自杀在被人类侮辱和霸占的海滩

可是，谁又能给我们的孩子

造一个没有血腥的温柔的海洋？